比PUA更可怕：谎言、情感虐待与“煤气灯操纵”

相信大家已经看过《南方周末》那篇“不寒而栗的爱情”（目前原文已被删除）

文章讲述了一个悲剧：北大法学院大三学生包丽，于今年10月9日服药自杀陷入昏迷后未再醒来，一个多月前，她被医生正式宣布“脑死亡”。

根据报道中的陈述以及后续包丽朋友曝光的聊天记录可以得知，这场悲剧的发生可能与包丽经历的一段“不寻常”的恋爱关系有关，在与男友牟林翰恋爱期间，包丽曾多次被男方洗脑，“女孩的第一次是最美好的东西”“你把最美好的东西奉献给了另一个人”“你不干净”。

起初包丽还会反驳「我说过我最美好的东西是我的将来」，但在男方持续贬低辱骂，不断洗脑轰炸下，女生渐渐也产生了自我否定的情绪，认为自己是“一个毫无价值的女孩”。

恋爱期间，男方曾不断要求包丽用极端的方式证明“爱”，拍裸照、做绝育手术，怀个孩子打掉留下病历单……包丽也曾反抗过，提出过分手，试图逃回老家、割腕等，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，直到最后悲剧的酿成。

服药自杀前，包丽在微博上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消息：

「我命由天不由我」

在这段关系中，男方种种卑劣的手段，全部带有精神控制的色彩，女生最终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逃离，实在令人痛惜。

在事件引起广泛关注之后，除了对这场“扭曲关系”的猎奇和质疑，也有许多人关注到这场关系中隐匿的精神控制和精神暴力。

有人用“PUA”来形容其中的情感操控，但实际上可能更为贴切的一种表述是——Gaslighting（煤气灯操纵法）。

☉什么是“煤气灯“操纵法？

1944年的电影《煤气灯下》，讲述了Paula的新婚丈夫Gregory是如何孤立她，并让她相信自己疯了的故事。Gregory采取的方法就是将煤气灯调得忽明忽暗，然后坚持告诉Paula那是她的幻觉，其目的是摧毁Paula对自我和每日生活的认知，混淆、扭曲她对现实的认识，从而接受他强加给她的现实。

美国心理学家RobinStern受电影《煤气灯下》启发，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，写了一本相关书籍《煤气灯效应：远离情感暴力和操纵狂》，她在书中总结“煤气灯”的阴险本质，认为“这是一种难以识别的情感虐待和操纵，甚至更难摆脱”。

如今，“煤气灯“操纵法（gaslighting）已经成为了一个常用的词汇，用来形容施虐者在政治和人际关系中所运用的心理操纵策略，可以说，这是一种毁人心智，杀人无形的操纵术，其中不仅涉及情感利用，同样也包含权力结构的压制。

这种刻意扭曲事实、选择性删减，持续使用否认、矛盾、误导和谎言等方式，使被操控者怀疑自己的记忆力、理智和精神状态，乃至自我存在价值的操纵方式，与现下传说中的“PUA”教程的核心思想非常相似。

而当这种情感操纵对象不仅仅局限于亲密关系，而是进一步延伸到朝夕相处的朋友、同事、伴侣、甚至是家人身上时，PUA一词就不再适用，将其定义为“煤气灯操纵”更为准确。

☉“煤气灯操纵”比你想象中常见

有人可能会认为心理不健康的人毕竟是少数，现实生活中煤气灯操纵并不常见。事实上，除开极个别的例子，“操纵某人情感”并非大多数人的本意，毕竟，极少有人会处心积虑地想要折磨自己爱的人。

然而，人性和情感关系都是复杂的，很多人会从相处初期的“我爱你，所以我甘愿为你付出”，逐渐发展到打着“爱”的旗号不断进行要求和索取，认为自己做的都是为了对方好，从而心态转变成“我爱你，所以你应该听我的”。

这样美化、正当化自己的控制欲后，他们的“爱”就会在不经意之间跑偏，演变成令人窒息的“煤气灯操纵”。

这类行为在亲子和夫妻关系之中较为常见。例如，一些父母在日常生活中与孩子交流时，习惯性地打压，否认孩子自己的感受、认知和判断，想想你在生活中是否听说过、或者曾说过这样的话——

“你是女孩子，数学不好很正常”

“如果你爱我，你就会心甘情愿地做出这些改变，你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爱我”

“你能不能不要疑神疑鬼？你真的想多了”

一旦经常从身边的人口中听到这些话，人们便会在潜意识中开始相信——我数学不好很正常；我在感情中做得不够好，我不够体谅他；我的疑心病太重了……

以上现象并不一定出自主动的“煤气灯”操纵，但是，这些话背身就起到操控别人、打压别人的效果。

当一个人本身就不够自信时，Ta就更容易被这些话所影响、打击，从而一蹶不振，甚至开始不断心理暗示自己——这就是真正的我。

就像包丽从最开始还能有理有据地反驳牟林瀚「我最美好的东西是我的未来」，短短一个月后，就转变成「我以前觉得我不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，我现在好后悔」

持续的、负面的批判会严重打击人的自信心，正如PatriciaEvans在《ControllingPeople》一书中写道，“如果我们总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定义，就会相信他们的评价更加真实。”

☉如何避免被“煤气灯”操纵？

北大女生自杀这一事件中，很多人都发表过以下的观点，“法学院高材生，怎么会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？”“这个女生的精神也太脆弱了”……

很多人觉得从曝光出的聊天记录来看，牟林瀚的许多要求已经无理到一定程度，不能理解为什么包丽会百依百顺，这正是精神控制的恐怖之处，它有一个潜移默化、循环渐进的过程，当受害者深陷到亲密关系的时候，已经慢慢失去自救能力。

那么，在现实生活中，我们该如何避免被煤气灯操纵呢？

1.认清自己，在评价自我时，应坚定立场，他人对于我们的评价往往只是基于部分现象所做出的，能起到辅助和借鉴作用，但并非严格的定论。

2.不断丰富社交圈，一旦封闭自己，就等于削减了自己的信息获取来源，孤立自己相当于给予别人更多的专断控制权。

3.拥有犯错的勇气，认识到人人都是会犯错的，接受自己的“不完美”，从小事开始，为自己做决定。

4.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，当自己没有办法完全逃离操纵者的掌控时，积极寻求外界力量。

最后，包丽的悲剧不是看几篇“如何鉴别渣男”、“快速识别PUA套路”能够避免的，也不是多看书，多交朋友，有一个健康的原生家庭就能一定躲开的，到底怎样避免类似悲剧是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。

对于整个人类社会来说，一些人性的弱点正是其闪光点，一些人性的缺陷可能成为进化的基石，但对于个体来说，命运的悲剧一旦降临，就只剩下毁灭。

而我们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在悲剧发生后，去审视自己，审视与身边的人的关系。

永远不要试图以爱为名义，去合理化情感操纵这一行为。谨记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所说：真正的爱是建立在尊重与平等之上，任何以爱为名的打压与践踏都是爱的谎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