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知道乌趾病吗?”萧起问。阿狸眼中闪过一丝犹豫,答道:“儿时听过。”正说到此,亲卫匆匆来报,说前厅有急事禀报,萧起神色一凛,搁下茶盏过去。萧起走进书房就问:“怎么回事?”裴衍:“当年参与会诊的名医全都死了。”赫连恺:“派出去的人已经全部发回消息,我们要找的那些名医,或病死,或被杀,或失踪,连当年朝廷派出的那几个老太医也死了。总之,拥有乌趾病药方的人在这一个月内全死绝了,我们现在是一个也找不到了。”萧起面色铁青,太医院失火他就觉得蹊跷,这么多名医又全都死光,绝非巧合。裴衍也眉头深锁:“杀光这些人就是为了让我们拿不到药方。”萧起一拳砸在桌案上,震得案上的青石镇纸都跳了跳。赫连恺:“这个苍琉世子委实歹毒下作。”萧起:“如此一来,岂不是只能用那个琉璃的方子?”“可不是。”裴衍道:“隔离区刚刚过来禀,琉璃那个方子确实见效。但问题在于,这药方所用药材大多是极金贵的,要大量熬制出来供应民众的话,需要大笔银两。”这难处萧起岂会不知道,苍琉世子湛风出逃时将国库席卷一空,所以如今琉州府衙一穷二白,银库都比狗舔过的还干净。萧军军饷也有限,他只能上报朝廷请求调拨银两,可朝廷拨下来的数目少得可怜。可气的是,朝廷对毒疫之事不加重视,却把白花花银两都用到皇上的生辰上。据说,后宫梨园为了皇上高兴,歌舞表演用的水袖都采用水绸缝制,红茜晕染,光这一小处的花费就是几百两银子……骄傲如萧起,此刻却逃不开心中气苦。他在朝中一直多受掣肘,尤太后和皇帝想方设法分释他的兵权,他都忍了。怕就怕,他和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疆土,本以为是救一方百姓于水火,结果却被龙椅上的人糟蹋得更惨。他难过地闭了闭眼,“如今药材供应不上,先保肱骨,以免大乱。明日起,军中司戈以上军职的,州衙知事之上官职的,都先服下琉璃的药剂。其余地……另想他法。”为避免消息引发恐慌,萧起将相关官员暗中召集到帅府来商议防疫之事。一时间,帅府书房人进人出,个个面色凝重,如临大敌。阿狸作为大丫鬟,萧起越忙,她就越闲。这日在藏书阁找了本养生医书看,看着看着就有些技痒。其实,相较于阿爹教授的医术,阿狸还是对师父所授的御兽术更感兴趣,所以学医时总偷懒,医术是真不咋地,最愿意鼓捣的就是那些好吃的食疗方子。这会儿她技痒,说白了就是—馋了。她眼珠一转,往厨房去了。这头萧起议事到下午,厨房给书房送来茶食。一人一份摆上,盘中是点心两样,一个是碧绿如玉的软糕,另一个是攒心松囊卷,搭配的茶汤酸酸甜甜。这甜、咸、酸三味,搭配精巧用心。既是商议防疫之事,在座官员大多是懂医的,有人忍不住道:“帅府的吃食可让吾等开了眼界,东西虽不矜贵,但搭配大有讲究!”“是啊,这软糕里的艾芽温经祛湿,松囊又润燥补身,茶里也有乌梅、陈皮等多味消积行气的材料,搭配食之,大有裨益。”萧起挑眉看向胡安。胡安垂手道:“这点心是阿狸姑娘备的,她说是近日秋燥,冷热不定,最易犯些时疫,所以帮厨房做了些调理身子的吃食,让府里人都分食些。”众人听着说什么“阿狸姑娘”,只道是元帅的宠妾之类,更啧啧称奇,心道,竟是女子巧意,还以为哪位老郎中的妙招呢。萧起阴沉了几分,这个阿狸,之前那么些日子,都不曾显露本事,眼下正值继续医者的节骨眼上,她露这一手,是为何故?而她的医术究竟又精通到何程度?他一边想着,目光扫过屋内众人,看见琉璃正捻着一块艾芽软糕细细地品。当晚,萧起回房。阿狸正抱着一本书看,见他进来忙把书放下,上前帮他将披风接下来挂好,又去冲热茶。他看向桌上的书,“百兽奇行集?”他将那书拿起来翻了翻,那书大概是写各种奇珍异兽的,图文并茂,精要之处还都做了批注,批注的笔迹苍劲有力,并不是她这小丫头能写出来的,萧起猜想是她父亲的笔迹。“这书以前从未听说。”“没用的闲书,哪能入元帅的眼啊。”萧起突然问:“阿狸,令尊医术如何?”阿狸摇头:“其实我也不知深浅,我整日在岛上呆着,也没跟阿爹出去行医。”“如此……”萧起觑眼,曲起两指轻轻敲着桌面,“你去歇着吧。”但因着萧起又提起父亲,阿狸夜里就做起梦来。梦境杂乱无章,一会儿是小时候跟着阿爹上山采药的情景,一会儿又是师父命她背那些枯燥的口诀,一会儿又是落夫人骂她是小娼妇的种。最后又变成阿爹满是鲜血的脸。“阿爹……阿爹……阿爹!”她惊恐地发出梦魇之语。而两丈开外的那张大床上,萧起坐起身来,透过床幔看到她蜷在小榻上的朦胧身形,陷入深思。一夜乱梦,阿狸醒来后顶着两泡微肿的黑眼圈,伺候萧起起身。萧起依旧在书房里忙得不可开交。到了下午才稍微得空,往门口扫了一眼,无意间就看到管事胡安站在门口,搓着手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。萧起将他喊了进来,“怎么了?”胡安无奈,他也知道眼下元帅正烦忙着,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说:“元帅,后院出了点事。方才阿狸被人撞见跟小厮阿米在浴房里。说事发时阿米衣衫不整,颇为……蹊跷,我已将涉事人等全部带至耳房,还等元帅处置。”耳房里聚集了一堆人,几个小丫头和琉璃都立在一旁,而阿狸和那少年关在最里间。她正扒着门缝囔:“元帅!我要见元帅!”